程易霜很是犹豫,程家祖上高官满堂,轮到自己却去做师爷,实在有损家风,而且一旦上任,与季正就不是朋友而是雇佣关系了。他有心拒绝,又不便当场驳了季正面子,只得请季正给他些时间考虑。回到铺子里,程易霜刚坐下,一个人进来了。二人一对视,都微微一愣,原来,来人竟是他在山上见过的那位走私商人。
商人叫何临,在城北开有一家不大的山货行,这几天他有些心神不定,想请程易霜算算是凶是吉。程易霜给他推了一卦,是吉兆。何临大喜,不仅给足了酬金,还在酒馆备下了酒席。酒桌上一聊起来,何临这才知道北山是程家的祖产,山顶上的那些坟正是程家的祖坟,连忙道歉,又说:“我虽然是商人,平生却最敬重读书人,没想到程兄就是诗书世家子弟,真是失敬了。”
程易霜苦笑说:“程家已经沦落至此,你切莫再笑话我。”何临摇头说:“这不是你的问题,当今科举腐败成风,你纵有经天纬地之才,没有金银铺道也难成。”
这番话说到程易霜的心里去了,不由对他刮目相看。当夜,二人大醉,尽兴而归。次日一早,程易霜头痛欲裂,料想是昨夜感染了风寒,有心去找郎中,一下床却天旋地转,扑倒在地。幸好中午时何临登门来访,发现情况后急请郎中,又衣不解带地照料了他三天,这才转危为安。此后,二人成为知己。
三、弥补过错
这天,程易霜在铺子里看书,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锣鼓声。他出门一看,原来是县衙的差役们押解着一群皮开肉绽的商人在游街。有衙役大声喊着:“季大人有令,凡逃税者,一经抓获,杖责八十,流放百里,家产充公……”这时,何临匆匆赶来,告诉他昨夜季大人亲自设伏,自己虽然侥幸逃过,但有个叫张成的朋友却被抓了。
“张成家里父病妻孕,实在是流放不得呀。程兄,你跟季大人是好友,还请帮我去求他网开一面。”何临说着,拿出一张千两的银票递过去,“这是打点的银两,不够的话只管开口。”
程易霜虽落魄半生,却从没开口求过人,很是不情愿,但欠何临的人情不能不还,最后只得咬牙应下了。季正听了他的来意,惊讶地说:“你一向嫉恶如仇,这次怎么为一个犯法的人求情?”程易霜难堪不已,说:“受人之托,不得不为。”说着,他红着脸将银票推了过去。季正看也没看,说:“程兄,这个口子一开,叫我日后如何为官?”
一个时辰后,程易霜神情黯然地回到家中,将银票还给何临,说张成明天一早就能回家了。何临又惊又喜,说季大人虽然才来任职,但铁面无私的名声却早巳传开了,问他是怎么做到的。程易霜没回答,说:“何兄,有句话我压在心里一直没说,商人经商,纳税是天经地义的事,逃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。”何临苦笑,说:“这个道理我们都懂,可是……这样吧,明天我有一车山货要运到临县去,你随车而行就知道其中缘由了。”
第二天一早,何临带着程易霜拉着一车山货走官道去临县。在何临与客户银货两清后,程易霜就明白商人为什么要逃税了。这车山货成本为70两银子,售价为100两。途经两个过境税卡交银32两,人力和车力为5两,也就是说,辛苦一趟,倒亏7两银子。何临说:“我们何尝不想做个安分守己的商人?可事关一家老小生存,权衡利弊后,只能如此。”程易霜哑然,半晌才说:“我可能做错了一件事。”
季正胸怀大志,他要的不是银子而是政绩,绝不会因为程易霜是旧交就放弃原则。所以,为了报答何临的救命之恩,程易霜咬牙将北山的走私说了出来,果然,季正如获至宝,当即就答应放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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