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象辞》解释明夷又有了新的说法:“明入地中,明夷。君子以莅众,用晦而明”。莅众,是指莅临众人之中。凡莅临,都是上临下,是为官者。用晦而明,就是暗中有明。大概意思是:临众治事,要有点阴晦韬略,不要过于光明,对许多是是非非要包容。如果明察秋毫,容易遭到诽谤。这又是别具一格的高论!但很符合官场实际,今天用这种临场处事的策略也很管用。所以,读《易经》给人以智慧,给人以策略和方法,给人以基本的理念。大凡读过《易经》的人,回头一品味,总感到收益多多。
初九:明夷于飞垂其翼。君子于行,三日不食。有攸往,主人有言。
飞垂其翼,飞起来垂下翅膀。离为雉鸟,上坤象扬着的一扇翅膀,而下边不见另一半,所以“飞垂”。言,斥责、责备。大概意思是:君子要象飞一样地逃出明夷之地,即使有点耷拉翅膀的仓皇、狼狈也要这样做。决心一定,有所前往,即使三天不吃饭,也要离开不仁义的主人。当然,主人肯定怨恨、非议。
初九居于离卦的下爻,是光明之体。又是明夷的最初爻,昏暗才刚刚开始,仅是翅膀小伤。“春雨欲来风满楼”,君子已经嗅出环境的恶劣,在常人还没有觉察的情况下就迅速做出“有攸往”的行动。阳爻主动,行为果敢,而且,高瞻远瞩啊!
——西汉学者、辞赋家杨雄,因辞赋的卓越而被成帝召入宫廷,任给事黄门郎。王莽上位后,校书于天禄阁。后受他人牵累,即将被捕,于是坠阁自缢,有幸未死。皇帝换了,杨雄并没有及时调整思路,明夷之害也!
——同时处于王莽时代的名士薛方就大不一样了。《汉书》记载了一个很有韵味的历史镜头:“王莽以安车迎方(薛方),因使者辞谢曰:‘尧舜在上,下有巢许。今明主方崇唐虞之德,亦犹小臣欲便箕山之节也。’使者以闻,莽说方言,不强致也”。薛方的辞谢够水平,即吹捧了王莽,又达到了自己逃避现实而做隐士的目的,一箭双雕。
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,明君施政,有个好的领袖,君子才能展示个人才华和抱负,土里埋不住夜明珠,早晚有发光的时机。反过来,庸人当权,最忌讳别人超过他的才能。遇到明夷的氛围,高明的君子即使“垂其翼”,也要赶快“飞”出去。否则,后患无穷。
被日本称为易圣的高岛先生①有一卦例就与爻辞非常吻合。
《高岛易断》②载:有友人来占,得明夷卦变为谦卦。
高岛是这样断的:明夷,离火被坤土所掩,明受伤也。观足下相貌,骨间有黑气所蒙,是明被黑掩,知将与主人离散矣,故爻曰“主人有言”。玩初爻之辞,显见足下与主人不谐,意欲辞去。爻曰:“于飞,垂其翼”,恐欲行而为主家所缠束,故垂翼而不能飞。即从此他往,恐前途不利,尚有子婿吹箫之难。时运不佳,宜匿迹避祸。高岛给友人的建议,好像就是对爻辞做了一遍翻译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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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二:明夷。夷于左股。用拯马壮吉。
夷,伤。左股,左边大腿。初九只是翅膀受了点小伤,尚能“飞垂其翼”。到了六二就严重了一步,伤了大腿,好在是左腿。左腿和右腿还不一样吗?在古人看来,右腿为立人之本,“手足之用以右为便”,右手、右腿是用得最多得器官。左手用筷子吃饭,就被称“做撇子”。所以,左股之伤还是轻伤。但六二能“拯马壮”迅速逃脱。因为六二是阴爻阴位,又得中正,居而自善其身,自处有道,所以受伤不重。加之马壮而行,救治甚速,果断决策,才有“吉”的结果。毕竟是受伤了,怎么还“吉”呢?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不幸中的万幸,吉是相比较而言的。
《周易尚氏学》记录了尚秉和先生以明夷卦射覆与小孙子逗趣的故事:小孙子叫尚澧,手中握着小方印(印章),下方用布囊装着有字的部分,让爷爷射覆。起卦得地火明夷变为地泽临。尚先生断:“是方玉印,下面有布囊包裹”。等孙子启手,果然小方印。
尚先生的依据是:明夷上为坤卦,坤为布囊而在外。下为离,离为文章、为文字。明夷是灭没之象,文字被布囊所包藏、遮蔽。坤为方,明夷的三四五爻互为震卦,变卦临的二三四爻也互为震。震为玉,所以是玉印等。
尚先生射覆后颇有感受,认为推断时首先自己确信是精诚中来,自信是第一位的。然后再尽神凝虑,察卦象、玩变占,也就是说一定要把卦象、辞、数、理琢磨透彻,最后才能定名即结论。尚先生的话,是每一个学习《易经》的人必须遵循的法则。没有严谨治学的精神,难以提高自己的水平。
九三:明夷于南狩,得其大首。不可疾贞。
南狩,狩是狩猎,这里指到南方巡狩征伐。大首,大首领、魁首。离卦的本质是明亮,九三处离卦的最上,明亮达到了极致。坤卦主黑暗,上六是黑暗的极点,相当于阴暗的头领“大首”。九三邻坤,直接受黑暗的压迫。若要以明去暗,就必须革除上六。所以借“南狩”之机,“得其大首”,去掉昏暗。但“不可疾贞”,疾,速。贞,正。要斧正却不可操之过急,心急不得。
除害不能过速,好像与现实观念不吻合。多数人讲究快速斩乱麻,当断则断,不及掩耳,一举粉碎。事实上,除害没有模式,不是“不可疾贞”就对,快了就不对,而是针对不同的情况采用不同的方法和策略。武王伐纣,是一再做了诸侯的工作,讲明大义,陈述利害,等到时机成熟才征伐成功的。
六四:入于左腹,获明夷之心。于出门庭。
爻辞好似比较好解:钻到左边的肚子里,了解昏君的腹心,看看是否还有救药的希望,就象孙悟空钻到铁扇公主肚子里一样。考察后知道不可挽回了,然后毅然决然地出走了,即离开了这个门庭,逃之夭夭。元代易学家胡炳文就基本是上面这个观点,且进一步补充说“获明夷之心者,微子之自靖。于出门庭者,微子之行遁也”。
微子是商纣王庶兄,曾多次亲谏纣王,见“纣终不可谏”,便谋于太师箕子、少师比干,认为“为死,终不得治,不如去”。微子便远离纣王逃到微即自己的封国,(原在今山西省潞城县东北,后微子又迁到山东梁山西北)。周武王灭商后,微子持祭器造于武王军门,肉袒面缚,左牵羊,右把矛、膝行而前,向武王说明自己远离纣王的情况。周武王很受感动,乃释其缚,“复其位如故”,仍为卿士。后周公封微子国于宋,即今商丘一带,葬于今山东微山湖微山岛,墓前有古碑四通,主碑上有汉代匡衡“殷微子墓”四字,横额为“仁参箕比”,“箕”指箕子、“比”指比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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